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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欧•亨利小说中的人性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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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文关键词]欧·亨利 小说 人性意识
    〔论文摘要]欧·亨利被称为“现当代美国短篇小说的莫基人”,"20世纪初期美国最广为人知的作家”,他的小说题材广泛,内涵丰富,于司空见惯的寻常事件中,达到不奇而奇的神效,对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种种不平之事进行了琳漓尽致的批判和鞭挞,而对于合乎人性的真善美则给予了热情的讴歌和赞美,表现出了强烈的人性意识。
    美国小说家、文学评论家亨利·詹姆斯说“在最广泛的范围里,可以把小说看作个人的和直接的生活印象的反映”,即作家小说主题的选择不是偶然的,往往与他们各自不同的体验,及对人生的感受和无止境的思考等相关,可以说,作家所写的是其对人生的反思。
    欧·亨利在(麦琪的礼物》中的感叹,“人生是由吸泣、抽噎、微笑组成的,而抽噎占了大部分”,可谓是他人生之路的真实写照!他短暂的一生命途多外,不堪回首,“经历了生活中所有的主要场景—不平常的冒险、城市生活、上流社会,以及…”更多的“底层生活”,这一切使他经历了炼狱似的人生,深切地感受了底层社会的痛苦、不幸,看透了美国豺狼社会的罪恶本质,非常的经历带给他非常的痛苦,却也令他“得到经验所能给他的一切世故人情”,换来了他特有的小说创作素材,造就了杰出的世界性作家。
    欧·亨利善于综合自己所熟知的各种生活现象,并用小说中的人物来体现他对生活的理解。他的小说题材广泛,内容丰富,思想深邃,从各个不同视角,真实、生动、深刻地反映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美国社会现实面貌。他的整个创作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重大社会事件,也绝无波澜壮阔的生活画面,他所描写的都是现实生活中的侧面、局部甚至是反面,选用的则是普通生活中的细小琐事、平凡素材。但作者有着丰富的社会经验和生活库存,以及新颖、锐利的眼力,善于以小见大,从平常的小事中反映出不平常的社会意义,从而能够在有限的场景里极自然地推出生活中最深刻的真实,使读者于管窥兹测中见到腾飞的龙、汹涌的波,达到不奇而奇之效。他认为受注意的应当是纽约的“四百万”个普通人—纽约的基础,而不是那些被视为城市精华的、“四百个”脑满肠肥的、所谓的成功的上流人物。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充当起了小人物的代言人,诉说他们的苦辣酸甜,挖掘和歌颂他们的人情味和人性美,而对资产阶级上流人物,则进行了深刻的揭露和抨击,揭露和抨击社会生活中的不公平、不合理、不正常的现象。因而,扬清击浊、褒美贬恶、歌颂人性世界中的真善美,抨击美国世界中违反人性的假恶丑,便成了他小说的总主题,表现出强烈的人性意识。
    一、孜孜为利—摩天大厦“丛林中的孩子们的生存法则”
    作为一个年轻的国家,美国是个平民社会,没有什么天生就高人一等的王公贵族,衡量人们高低贵贱、成功与否的唯一尺度就是金钱,所以贫富就成了社会的主要矛盾。而欧·亨利所处的时代正值美国由资本主义自由竞争阶段迈人垄断帝国主义阶段,“黄金时代”露出了“镀金时代”的真相,国内贫富尖锐对立,极少数资本寡头—“强盗大亨”成了“美国的实际主宰”。美国并没有成为资产阶级革命家所描绘的“人人享有民主、自由、幸福权利”的天堂,却一变而为世界上“贫富鸿沟最深的国家之一,在那里一方面是一小撮卑鄙醒凝的沉溺于奢侈生活的亿万富翁,另一方面是千百万永远在饥饿线上挣扎的劳苦大众”。当时拜金主义盛行,为了金钱,人人趋之若鹜,真可谓坑蒙拐骗样样齐全,贪污舞弊泛滥成灾,偷盗抢劫稀松平常。只要能弄到钱,便是成功,根本无人问津金钱的来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成了赤裸裸的金钱关系,人的心灵体系也为金钱所维系和异化。与欧·亨利同时代的马克·吐温对此曾有过人木三分的评论:“在世界上任何地方,贫穷总是不方便的。但只有在美国,贫穷是耻辱”。欧·亨利对美国这个名利场的把戏也看得十分透彻,并对这个“金元帝国”的金钱崇拜进行了深刻的揭露、讽刺和批判。作家笔锋所指,是美国大城市,因为“在大城市里,本性丧失得最快”。大城市是“四百个”富豪的天堂,“四百万个”贫民的地狱,是罪恶的渊蔽,抓住了大城市,就能击中资本主义的要害。欧·亨利的小说可谓刺向资本主义社会的一把看似小巧实则锋利无比的匕首。
    在欧·亨利笔下,那些摩天大厦的“丛林中的孩子们”,一个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惟利是图,损人利己,巧取豪夺,行的都是“丛林法则”,为的则是追金逐银。华尔街的百万富翁原是靠抢劫、谋杀、吞赃的手段发迹,后又通过卑鄙手段操纵股票,把朋友剥夺得倾家荡产,他们的强盗逻辑是“一匹马驮不动两个人”,似乎一切权利和金钱都该归之所有,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家就是强盗、投资商就是匪徒、百万富翁就是鱼肉他人的“鳌鱼”的实质((我们选择的道路》)。已退休的肥皂大王“始终认为钱能通神”,凭借每天能调度上千万美元的财力,过问少爷“发动的太迟”的婚事,使纽约在三分钟内发生一次空前的交通堵塞事故,从而使得财神战胜了爱神,揭露了资本家勾心斗角、明抢暗夺、损人利己、危害社会的本质((财神与爱神》)。抢、骗、偷,是资产阶级发财致富的手段;狡猾与奸诈、残暴与毒辣、冷酷与无情是他们成功的因素。就连杀人放火犯,也耻与为伍,鸣冤叫屈说没有他们的罪孽深重((没有完的故事》)。他们是“领有许可证的抢劫无产阶级的人”,不放过“能搜刮克扣的每一块钱”(《新天方夜谭》)。
    欧·亨利小说题材中出现最多的当属骗子,这是大有用意、令人深思的。因为这正是作者对身处其间的现实社会的总体的印象,是对当时整个历史时代的真实的写照,旨在向人们展示“文明社会”黑暗与滑稽的本质: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是非混淆,人妖颠倒,骗子、强盗当道,罪犯凶手发迹,资本家、上流人物则是隐身的、最合法的真正的骗子和强盗。所谓的“慈善事业”,实际是最赚钱的营生(《慈善事业数学讲座》);而堪称成人之美的“婚姻介绍所”也成了投机赚钱,轻松取财兼玩弄别人感情于股掌的生财之道((精确的婚姻学》);分别“代表劳动力、贸易和资本”的三个不名一文的“贪心汉”聚会一起,自鸣得意的强盗抢来钱财,却被骗子骗走,骗子把骗来的钱转向金融家的企业投资,金融家却大搞买空卖空,把骗子的钱全部吞掉,真个是,“蝗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在后》),“强中更有强中手”(《催眠术家杰甫·彼得斯》、(刮狼皮》)。

    另外,对人性丑的批判,还表现在一些描写被金钱扭曲异化了人性的市民的作品中,借助这类滑稽荒诞的故事,欧·亨利深刻揭示出一个存在于西方社会中的重大、严肃的社会问题:物质文明的发展,却带来了芸芸众生精神上的极端空虚匾乏,包括家庭亲属成员在内的整个社会人际关系受到严重恶化、扭曲和异变,人与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堵坚厚无比的墙,横亘着一片茫茫沙漠那样,难以甚至根本无法理解、沟通,彼此孤独、隔绝乃至于互相敌视、仇视。忙碌的经纪人成了赚钱的机器,忘掉了一切,上演了一出婚后求婚的丑剧((忙碌经纪人的浪漫史》);为了追富求贵,青年男女弄虚作假,出尽洋相,假扮演着富男贵女的角色,却弄巧成拙,断送了有望成为事实的好姻缘((华而不实》、(汽车等候的时候));原本有着草原主人纯真和清新天性的夫妻,一来到“高耸人云的公寓悬崖和大楼绝壁”的城市,成了“纽约岩洞的居民”,便没了人性,夫妻关系“变得麻木不仁”。妻子爱宠犬胜过丈夫,丈夫却沦为狗的奴隶《俄底修斯和狗人);因为没钱,火气却盛,夫妇整天在空虚、无聊、打闹和敌对中混日子((回合之间》、(春天的先兆》);而另一些人则因此有热闹可看,且以此为乐,乐此不疲,一对市侩典型居然在看热闹的喜剧中相识、相爱、及至结婚,而更好笑更可悲的是他们竟然在自己的婚礼上,难以自持地加人到看热闹的人群中,结果,上演了一个被“挤扁踩烂”,一个“浑身是伤”悲剧((看热闹的喜剧》)。通过这一类作品的创作,作者意在开掘更值得人们在哈哈大笑之后需要去思索的悲剧性内涵。
   二、逆境施爱—夹缝中盛开的人性之花 
    欧·亨利通过心细如尘的观察,一方面对丑恶的社会现实进行了无情地批驳,另一方面,作为来自社会底层的作家,他始终站在被压迫被剥削的底层人民一边,以现实主义的手法和人道主义的思想,塑造了为数可观的小人物的形象,反映他们在弱肉强食的法则下展转反侧、备受欺凌、饥贫无告的凄惨情景,并热情讴歌了他们身上人性的闪光,纯洁的爱情和友谊、自我牺牲、相濡以沫、同舟共济的人情味等,这和有钱人之间的金钱关系形成鲜明的对照。作者在他们身上,追求着合乎人性观点的社会理想,使人们从铜臭四溢的华尔街闻到人情味的芬芳,在纽约摩天大楼的“森林”里看到了美丽的人性之花。 
    欧·亨利小说中感人至深的是在生活重压下落魄、挣扎的小人物,虽身处艰苦的求生环境,他们仍能对他人表现出真诚的爱,做出难能可贵的牺牲。贫穷潦倒的老画家贝尔门,为了帮助青年女画家琼珊重树生的希望,打消她因藤叶片片凋落而日愈一日想死的“傻念头”,不顾年老体弱,于一个“凄风苦雨的夜里”,在琼珊窗口对面的墙壁画上了一片绿色的、永不凋落的藤叶,终于使琼珊战胜了死神,而老画家却因此被肺炎死神夺去了生命(《最后的常青藤叶》);贫贱夫妻为了向对方表达深沉的爱意,不惜牺牲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而使对方得到快乐和惊喜((麦琪的礼物》、(爱的牺牲》);为了掩护新婚姊妹的爱人逃脱警察的追捕,新娘机智巧妙地把误会和灾难引到自己新郎身上,无私地让自己的新郎在抗拒逮捕的搏斗中吃尽了苦头,为逃脱者赢得了时间,保护了新婚夫妇蜜月旅行的幸福(《新婚的姊妹们》)。 
    欧·亨利喜欢引用吉卜林(1865 -1936 )年的一句话:“西方是西方,东方是东方,它们永不会相遇”,但他所说的西方是指广阔自由、富有浪漫气息的美国西南部各州。在他看来,西部大草原是“美国的希望”,“第二天堂”,它远离东部大都市文明的污染,没有染上金钱的铜臭,这里有清新的空气,芳香的泥土,勃发的活力。离开草原或乡村,人们就会失去人性,而一旦返回大自然,美丽的人性之花,便会自由开放。患有不治之症的病人,只要在这儿呆上一段时期,定然能够不药而愈((索托利牧场的卫生学》);这里人情醇厚,人们彼此信任,无有猜疑((活期贷款》、(划颈之交》);这里是爱情和幸福的温床,迷失于都市中的青年,在这儿可找到爱情和人生的幸福((牧场上的博皮普夫人》)。作者把他的希望和快乐寄托在他心目的净土,梦幻中的伊甸园,心驰神往的极乐世界,神奇美丽的人性之邦—西部大草原。可以说,西部牛仔小说表现了作者的理想主义追求,标志着欧·亨利创作的又一座文学丰碑。 
    对人性美的赞美,还包括那些在某种力量的感召下,所产生的良心的发现、感情的激发、爱的醒悟等人性的闪光。在爱情的感召下,盗窃高手吉米决心放弃旧业,规矩做人,但为了救出意外反锁保险库中、生命岌岌可危的孩子,他冒着失去爱情的危险,“重操旧业”,面对改过自新的罪犯,侦探班也表现出很人性的一面,放弃了逮捕吉米的念头((重新做人》);杀人诈骗犯小利亚诺受美国领事的唆使和诱惑,冒充老绅士夫妇幼年走失的儿子,在老夫妇无微不至的爱护之下,人性得以复苏,尤其不忍心让刚刚重享天伦而精神焕发的老人,再次经受失去儿子的致命打击,断然与阴谋家领事决裂,表现了一定程度的人性色彩(《双料骗子》)。 
    纵观欧·亨利小说,反映生活的深度广度达到令人惊叹的地步:有表现时代脉搏、现实纠葛的;有表现心灵轨迹、地方风情的;同时他把表现的触角伸人了政治、经济、文化、道德、人情世态的“禁区”,对美国世界现实生活的反映程度,较之其他文学作品类型,可说毫不逊色。他那锋利的笔触横扫了美国社会各个角落,挑破了美国资本主义社会华丽外衣下的一块块脓疮,通过一篇篇思想境界和艺术水平炉火纯青的小说,真实地反映了19世纪末、加世纪初的美国社会,无情地揭露了资本主义制度的种种弊端,欧·亨利无愧一个彻底的现实主义者。 
    应当指出,有人认为欧·亨利小说的幽默及其光明的结局,削弱了小说的批判性,有安慰人生之嫌,其实并非如此。当时,整个社会,物欲横流,金钱至上,道德沉沦,世风日下,文学界也对此进行了深刻的揭露和批判(即揭露黑幕运动)。欧·亨利也出了自己的一份力,他通过自己所擅长的通俗小说透露出对现实的思考和警示,教育人们不要为了虚名浮利而抛弃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他的小说表露出的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愤怒和声讨,对贫穷小人物的爱护和同情等,无不在倔强地表明,自己对垄断资本主义社会中生命价值、道德准则、人际关系、家庭观念等问题极为愤慨,并以貌似平常的细节,妙趣横生的故事情节,不露痕迹地加以展示,其目的不仅是为了揭露,更致力于重建新的道德秩序,重树健康向上的社会风气和美好的人性。马克思说过:“…当我轻松地对待可笑的事物时,我也是严肃地对待它”。欧·亨利亦然,他的含泪的笑绝非为笑而笑,他轻松的笑的外壳中,实际包含的却是严峻的社会主题,他从“为世人所看得见的笑料”中看到的却是“为世人所看不见的眼泪”。实际上,“含泪的微笑”的破坏力远要比裂毗愤怒、长歌当哭的批评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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